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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古村的愚园往事

2014-01-08 12:42 来源:南方网

岭南古村的愚园往事

口述:凌锡弧

文:吴文婉

 广州深井村岐山坊,有一座别致的古宅——愚园,从民国初年屹立至今,算来也有一百年岁月了。这里曾经发生过的,在浩荡的史著中,仅存片言只语的记录,到自己真正来到门前,却分明感到这里有着不平凡的故事。这天,我有幸敲开了这扇大门,探访了这座古宅的百年沧桑。

 

 结缘深宅  寓志于园

最初,它不叫愚园。这座宅院的诞生,不为自住,而是一位商人为了接待友人而建,商人将之命名为“桂园”,又在园后种下近五亩荔枝,每当佳果成熟,商人就会邀请友人到桂园品尝,并藉此机会洽谈生意。

民国七年,商人生意失败,将桂园变卖;民国八年(1919年),自深井村走出去的凌鸿年,回归故里,买下了它。凌鸿年,别号“去愚”,桂园从此成为凌的“愚园”——愚园,原是“去愚”之地。买下愚园这年,凌鸿年40岁。他在高高的木门上方刻了大大的“愚园”二字,浑厚质朴。自此,这方庭院有了六角亭、鱼池、书斋,并种上腊梅、白玉兰、紫荆、棕榈、竹。第二进是一座西洋式的西关大屋,隐秘在愚园的大后方,伴随着庭院里花开花落,年岁枯荣。

据仅存的零星历史记载,40岁以前的他,还未遇上愚园的他,“精枪法,善驾骑,前半生戎马生涯”。

21岁那年,凌鸿年被清政府派往日本留学,在明治大学就读警务科,后转入日本荣民体育学院。多年后,他向儿孙感叹:“做官不是说做就能做的,我也是经过了很久的煅炼,不是一朝一夕的。”听说他大冷天也不洗热水澡,到年老也坚持用冷水;他说这样能保持头脑清醒——我不由得联想起日本人大冬天也要让孩子穿短裤裙子的锻炼方式,猜想凌老的冷水澡也许是在日本养成的习惯。 

凌鸿年仰慕孙中山的民主革命思想,在日本时就加入孙中山先生组建的同盟会。回国后,凌鸿年成为广东高等警察学堂教员,后任广东警察教练所所长及南方政府警察厅厅长;袁世凯弄权复辟帝制后,凌鸿年跟随蔡锷反对袁世凯;蔡锷死后,凌鸿年在云南省任唐继尧督军高等顾问官,后又到绥远省商震都统署任参议官,在湖南谭延闿督军署供职。

 

    这块砖石是凌鸿年1919年从长城背回来的,一直存于愚园。当年他被南方政府授予陆军中将军衔,后又作为南方政府代表之一参加南北谈判,其间登陆长城,得此砖留作纪念。砖上原有“摧锋监造”铭文,凌鸿年在砖上加刻“秦劫余灰,己未夏五月游察哈尔登长城获归愚广志”字样。

 然而,在那个政治动荡的年月,买下愚园,并不意味着从此安居。1927年南京政府成立,凌鸿年离开愚园,到山西在阎锡山手下做事,任晋北盐务局局长,直到1937年才辞官归隐;归隐不到一年,广州沦陷,深井村亦在日寇的铁蹄之下,愚园被日本兵闯入,凌鸿年被发现懂日语,日军禺南左左木大队长为方便统治,托人叫凌鸿年帮日本人做事,凌鸿年当场拒绝。十几天后,左左木亲自登门请凌鸿年出山,并以家属可移民日本东京作诱饵;凌鸿年明白,那只是让家人成为人质,更是绝境,断然拒绝了左左木的邀请。为了安全,凌鸿年被迫再次离开愚园,与女儿凌厉去了香港,暂避风头。

香港一去便又三年。1941年,时任广东省主席的李汉魂写信给凌鸿年,希望凌到战时省会韶关参加抗日救亡。凌鸿年接信后,立即动身,从惠来北上韶关,但日本人的重重封锁,让他无法通过封锁线,只得折返,回到家乡广州深井。

这一次,他终于停止了颠沛流离,自此再没有离开过愚园。是年,他62岁。 

也因为有了凌鸿年显赫的“戎马生涯”,愚园再不是寂寂无名的普通民居,而逐渐成为许多人慕名寻访的一座名人故居。

 

儿孙追昔  忆古拾遗

 

凌锡弧先生近照

 凌锡弧,凌鸿年的孙,老人家今年77岁。村里人都唤他“弧叔”。

他在愚园出生,在愚园长大,在愚园成家,在愚园安度晚年,从未离开。对愚园的记忆,从他三岁时日本兵闯入家门那一刻,便开始烙下印记。


他管凌鸿年叫“阿爷”。

一进他的家,凌鸿年两张仅存的照片正对门口,大的一张挂在墙上,小的一张摆在桌子正中,椭圆形的旧式相框镶嵌着椭圆形的老照片——凌鸿年在这里似乎从未离开过,弧叔一直把他放在最显眼、最重要的地方。

他还记得,阿爷喜好诗书字画。 

阿爷有自己的日记本,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燕游集》,“有这么厚!”弧叔用拇指与食指比划给我们看;阿爷在愚园曾专门辟出一方地作为书斋,藏书丰富;阿爷曾兴致勃勃地自制“愚园”刻章,印在藏书上;阿爷是当时颇具名气的名人社团组织“南社”社员,认识柳亚子、李大钊、于右任,并获得许多名家墨宝……可惜,大部分书卷都在文革中灰飞烟灭。

他还记得,阿爷生性内敛耿直,严以律己,宽以待人。

“以前有人看过阿爷的书法字,就说:你阿爷的脾性挺刚直的吧!”弧叔说。阿爷对外人宽容,但是对家人尤其是晚辈却是严格教育,见有不对即批评指正。弧叔也不怕揭自己的短,说当年自己不愿意参军,阿爷就训斥他:“做人做事就是要从低做起,你就是没捱过苦,要去磨砺!”

弧叔说,阿爷为人正直,但并无棱角。在愚园安顿下来的晚年岁月,阿爷已经甚少与外界接触。他有自己的一套政治立场,不轻易将自己归于某派某系,为人处世,从来都是合则聚不和则散,不争执,也不屈就。混乱年月里,深井村也曾有过鸦片烟馆和赌场等乌瘴之地,阿爷不反对别人去,那是别人的自由,但他自己是从来不去的。 

至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沧桑世事,凌鸿年很少与后辈说起;对许多阿爷曾经的辉煌与辗转,弧叔也是从后来收集到的资料上知道的。“他跟我们只说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愚园一家,最鼎盛时有十多口人住在一起,包括凌鸿年的大嫂、弟妹等。凌鸿年第一位妻子是西小姐,生有四子,29岁就走了;第二位妻子是师范学校的学生,与凌生有二女,39岁时也走了,至此之后,凌鸿年没有再续弦。

1962年,凌鸿年在愚园离世,享年83岁。一年后,愚园后方那座青砖大屋,顶梁柱也再支持不住百年岁月的沉重,屋瓦全数坍塌。 

古宅命运,谁来过问?

    弧叔带我们参观这座已由他重新修缮过的百年瓦屋。多年来对这座古宅,他一次又一次地进行修复,一砖一瓦的艰难重建再无人比他更清楚。青砖墙仍是当年的青砖墙,木窗仍是当年的木窗,红地砖仍是当年的红地砖,里屋的屏风、梳妆台、书桌也铺满厚重的灰尘,斑驳陈旧,但其有着民国情调的精美式样与雕纹,一眼看去依然让人眼前一亮。 

如今整个愚园,占地800多平方米。庭院处的花木,增添了弧叔亲手种植的玫瑰、芒果树、柠檬树等。 

深井古建筑群在1994年被列入广州市级文物保护区,但一直只得保护之名而无保护之实,单说愚园,修缮所需的人力物力财力,岂是弧叔一人之力能够承受得来的呢?“也有很多人来过,这里测一下那里量一下,之后就没下文了。”弧叔语气淡然,却听得出不少无奈。

弧叔又带我们去看邻家的古宅,门锁紧闭,长期空置,墙身已开始被顽强的树根撑裂。“这家人早就移民海外,再没有回来过。曾经打电话要我帮忙打理,我哪有钱去弄?这里面恐怕也快要坍塌的了。”

无人过问。屋主不过问,政府不过问,关心古建筑的有志之士更无力过问。

愚园不愚,比起深井其他古宅的命运,已算幸运。只是不知,凌鸿年的福荫庇护,还可持续多少年月?

20121230

编辑:陈冰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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