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时期的马连良

　　1942年10月下旬，马连良等40余人以“华北文化使节团”名义，前往东北演出，并将全部演出收入捐给奉天私立文化学院（后改名为奉天市伊光中学，即今沈阳回民中学）。抗战胜利后，北平的国民党接收大员敲诈马连良未果，为了“惩治”马连良，令特务机构搜集此次演出的材料，炮制了所谓的“马连良汉奸案”。

　　1946年6月，马连良正在上海天蟾舞台参加赈灾义演，突有军警送来传票，令其速回位于北平的河北高等法院投案。马连良遂卷入长达1年的词讼之劫，并因此几乎家财荡尽。

1946年8月22日，《戏世界》147期头版报道了马连良从上海到
北平投案的过程以及此案的起始缘由。天津市档案馆藏

　　《戏世界》画报从1946年8月20日至9月初，以《马连良的家》《马连良案即将侦查梅兰芳在沪表示态度》《剧界名宿郝寿臣对马案仗义执言》《马连良投案后国剧界群起呼吁》《回教团体援助马案》《三十一日开侦查庭》《冀高法院昨开庭侦查马连良取保候讯》《马案开审之形形色色》《平市戏界两千人请愿签名盖章具保马连良》《马患心脏病甚剧昨延西医诊治中》等近20篇文章，对此案进行跟踪报道。翻阅70年前的老报纸，可以了解此案的始末细节。

　　1946年8月22日，《戏世界》第147期头版头条以《轰动南北、万人瞩目中，马连良昨飞平投案》为题，报道了马连良从上海到北平投案的过程。报道称，因马连良时在上海，河北高等法院遂于7月5日将马连良在北平所住之内二区辟才胡同南宽街门牌13号住房、阜成门外下关高坡路北之马家花园和外一区崇外豆腐巷7号住房同时查封。该院检察处侦查后遂向上海发出传票。马连良曾于7月15日凌晨亲到沪西提蓝桥高等法院受讯，旋即取保候审，“声请准其自行返平投案”。

　　正在上海演出的马连良听闻自己以“汉奸”罪名被检举、家产被查封后，仍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地专注于演出。友人孙兰亭等均钦佩他临事镇静，马连良表示：“余为爱国者，衷心实无愧怍”。此时，马连良的行踪成为报刊报道的热点。

　　《戏世界》记者报道，7月20日晚，在上海的马连良匆忙赴各处辞行，谢绝社会各界和至亲友好预设的所有送行宴会。21日上午8时，马连良搭乘中航机赴平投案。中午12时10分，马连良抵达北平西郊机场，下午4时赴河北高等法院检察处递状报到候讯。

　　马连良投案后，其家人情况也颇为各界人士所注目。有报道称，时在北平的马连良老母满氏，年逾八十，数日来心急如焚，夜不成寐。及至马连良回平后母子相见，相抱痛哭，悲痛欲绝。马连良当即跪倒叩头道：“孩儿有罪，连累老娘啦！”老母为子拭泪，用颤抖的声音连声说：“你无罪，你无罪！”马谓：“是孩儿无知，只为贪挣几文钱，无心惹祸！”

　　马连良案发生后，众多社会团体、各界士绅和名伶以致函、发表言论等各种方式担保马连良的清白。当时的新闻媒体对此进行了详尽报道。8月中旬，北平回教协会接到回教协会辽宁分会常务理事主席阎继昌及各寺阿訇联名证明函，详述事实。证明函称，马连良赴沈演出起因，“确系为回教伊光学校购买校基，演剧筹款，兴学而来，不料为日寇乘机威胁劫持，强冠以庆祝伪满十年，演艺使节团之名，实非马之本愿。此番为伊光学校共演出12场，得款18万元，现伊光学校已建”。随函附上一帧学校照片，以资佐证。北平回教协会遂将该函送达河北高等法院检察处作为物证。

　　笃信基督教、仗义侠气的郝寿臣，年逾六旬，血性过人。当听说法院查封了马家的财产，80多岁的马母悲痛欲绝时，郝寿臣拍案而起道：“马连良虽犯汉奸嫌疑，但是他的八旬老母并没有犯罪。我决定去找萧和庄（字长华）萧先生，我们要联合戏界的几位老角儿，不管马连良的官司如何，我们先得保住老太太有饭吃，有衣穿，不能听其流落，才是正理啊……我敢负责担保马连良是爱国分子。我们在刚一事变（七七事变）时，一起排演《串龙珠》，描写异族侵略中国，屠杀百姓，拷打善良，视人命如草芥，宰百姓如鸡羊，因此激怒百姓，揭竿而起，拼死反抗压迫，反击侵略，男女老幼齐上战场，努力杀敌，卒驱异族，共复国土。这出戏充满抗战的意识。我们知道演了必定招祸，但为激励人心，马连良仍不顾一切毅然演出，期使国人同仇敌忾。果然，不久便遭伪警察局禁演，伪新民会传讯我们，险些丢了性命。通过这件事，我很佩服马连良的勇敢和爱国精神。假使有人不信，我愿出庭作证！”

　　8月22日，马连良接受了《戏世界》记者的采访。记者报道：“马连良抵平后，因其家被查封，遂暂居其至戚西城某医士家中。记者往访时，马先生面色苍白，显有病容，身穿一件灰色带条之派力司大褂，因脚气剧烈，只着拖鞋，行走时持一手杖。”

1937年，马连良（左）编演以反抗异族侵略压迫为主题的新剧《串龙珠》，
饰徐达，花脸名宿郝寿臣饰完颜龙。

　　8月30日上午10时半，一辆支着棚子的洋车驶向司法部街的河北高等法院，坐在车上的马连良身着一件砖灰色绸大衫，半旧草帽，戴着一副大墨镜，手里拄着一根竹节手杖，患有脚气的右脚裹着纱布。洋车缓缓进入法院，马连良在次子马崇义搀扶下，吃力地登上台阶。钟鸣11响，法官升堂，马连良由马崇义搀扶着步入法庭。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讯问，12时半闭庭。法庭确认马连良的病症确需诊治，遂当堂取保候审，随传随到，不得迟误。庭谕要求三家连环保，担保费全额5000万元。这三家保铺分别为永宝斋古玩铺、打磨厂润宝成古玩铺和西单北大街大有西栈粮店，均为回教买卖。

　　1947年8月16日，河北高等法院宣布，马连良汉奸嫌疑案查无实据，不予起诉。

来源：中国档案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