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学易
中国现代三位伟大的作曲家———聂耳、冼星海、马思聪,都是在国外去世的。他们生长在不同环境,却作出伟大的杰出的贡献。其中,两位是广东人,结下过牢固的友谊。
冼星海1930年到巴黎,生活十分困难,“我失过十几次业,饿饭,找不到住处,一切困难问题都遇到过。有几次又冷又饿,实在坚持不住,在街上软瘫下来了。……有一次讨钱的时候,一个有钱的中国留学生把我的碟子摔碎,掌我的颊,说我丢中国人的丑!”而那个时期,马思聪先生是怎样呢?他1928年暑假,考进了巴黎音乐院奥别多菲尔提琴班,是第一位考入巴黎音乐院的中国学生。1929年回国探亲时,先后在香港、广州、南京、上海、台北举行了小提琴演奏会,成为中国小提琴演奏艺术领域的拓荒者。
就是这位比星海小7岁的马思聪,在异国他乡的巴黎,给予了冼星海胜似同胞兄弟般的温暖,他回忆,星海“要我介绍他提琴老师”,“我们一面谈着,穿过几条大街,天黑下来,巴黎更显得热闹,灯火辉煌,四面八方的天边,像大火焚烧般的一片通红。我们在一个玻璃门的店子面前停下来,一股热的水蒸汽从门缝钻出来,那是星海工作的地方,是一家浴室兼修指甲的,星海在当堂倌,他苦干、耐劳、坚定的精神令我吃惊,令我敬佩。……然而星海什么都不怕,他是连学不好也不怕的,他要学、学、学、学、学、学。他跟了我的老师Oberoeffer学小提琴,他穷,O老师不收他学费。”
这就是两位大师友谊的开始。
冼星海在巴黎7年完成了半工读。1935年春小提琴老师杜卡先生逝世,他不能再继续留在巴黎研究,由于急于想回国,把力量献给国家,从伦敦回巴黎之后,就起程回国了。他的回忆录里,谈到船过香港,又谈到在上海北四川路旁边的一个亭子间里,会见一别七年的母亲,但却没见到他写在香港下船后,曾回过广州。事实上,他确实回过广州,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天。
这天为什么回去,怎么度过的,好在人们都在不同场合记录下来———
冼星海在岭南大学的同学、音乐家何安东口述中,人们读到这样的记载:星海曾去北京艺专和上海国立音乐院进修小提琴和音乐理论,“1928年将岭大管乐队指挥移交给我。1930年赴巴黎深造。1935年带着对祖国和母亲的怀念,回到广州。星海首先来到我的安尼琴行找我。分别七载,再次相见,谈及一切,百感交集”。那时马思聪早回国,也在广州,冼星海当然要看他,马思聪在《新华日报》发表的《忆冼星海》一文第二部分,也进行了回忆:“1935年夏天在广州,天气闷热,突然星海出现在面前,他穿着冬天很厚的衣服……他刚从法国回来,所以没有带夏天的衣物。他搂着两本大书本,其一是他历年记载的纪事,另外一本是他所作的乐谱。他的纪事是一连串的苦斗;换得来什么呢?就是叠在这本纪事底下的一本乐曲了。这里面有钢琴与提琴的奏鸣曲,有《风》,有独唱曲,有弦乐四重奏。我觉得他很受Cesar-Franck(弗朗克1822年-1890年)法国作曲家的影响……可是他有气魄,有粗野的力,有诚恳的真情。这一次见面以后他匆匆乘轮船往上海,也是我最后再一次见到他了。”
对这次相会,他们的朋友刘慧娴,记述得最为详实:“1935年夏,思聪在广州长堤基督教青年会礼堂学会举行独奏会。曲终人散,突然发现站在观众席上的冼星海。原来冼刚于当日从法国回来,正好寻访思聪的行踪,二人相见甚欢。我因已事先约好思聪夫妇是夜到娘家(海珠北路存德里,今已拆建)去膳宿,故约星海于翌日上午来叙谈。第二天一大早,星海捧来一大堆他近年来在法国的新作品与思聪研究,他们二人弹着、看着、说着,整个上午没有断过。星海与杨景循原是岭南大学附中住一个房间的同班好友,我请他去佛山到他曾就读过的华英中学去与景循一叙,可惜他赶程赴沪而未果。马、冼二人此次见面后亦诀别不复再见!"
所以,两位音乐家的友谊,一直被人们歌颂,马思聪先生的侄女马之庸,送笔者一册《马思聪歌曲选》,43首歌曲中只有两首纪念歌,其一是《黄花岗纪念歌》,其二是《你睡啦,人民的歌手》(星海纪念歌)。对星海的英年早逝,马先生沉痛的心情只能用歌声来倾诉了:“你睡啦,人民的歌手啊,为什么这样早,这样早,这样早,这样早,这样早!刚刚是最需要你的时候……我们离不开你呀,中国人民的歌手。”歌曲不是悲伤,而是坚定向前的信心,特别是结束句,唱的是:“我们离不开你呀,中国人民的歌手。”
广州市麓湖星海园里的冼星海墓地纪念馆,与聚芳园里马思聪墓地纪念园、广州艺术博物院中的马思聪音乐艺术馆,近在咫尺,两位中华音乐大师,真的是第三次,也是永远地相聚在一起了。
(省档案馆编研部 摘编)
冼星海
马思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