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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令飞:还原一个更真实亲切的鲁迅

2016-10-18 17:08 来源:南方网 屈建军

时值鲁迅诞辰135周年、逝世80周年之际,于南京金陵美术馆举办的《鲁迅的身影——原版照片珍藏版首展》的开幕式上,记者采访了鲁迅长孙、鲁迅文化基金会秘书长周令飞。

采访时,周令飞向记者坦言:“我祖父一生,著述颇丰,但他留下的影像资料却非常少。在很久以前,我的心里就有一个愿望,希望能打破鲁迅以往给人留下的刻板的印象,还原一个最真实的、最有人情味的鲁迅,这也是我父亲周海婴的愿望。”

鲁迅最帅的带有“小资”情调的照片

 

1933年5月1日,鲁迅身着毛衣在上海春阳照相馆拍摄的照片。周令飞 供图

  这是迄今为止最全的鲁迅生平照片展,136幅展品,涉及127张照片,最早的一张是1903年在日本东京拍摄的鲁迅断发照,最晚的一张是1936年鲁迅去世时的遗容照。其中,绝大部分是原版照片。

  “在这个展览中,你们会很惊奇地发现有12张鲁迅微笑的照片,跟他平时在人们心目中的‘战士’形象大不相同。鲁迅不光有‘横眉立目’的时刻,也有‘莞尔一笑’的瞬间。”周令飞幽默地说。

  在鲁迅生前所拍摄的照片中,周令飞说,他祖母(许广平)最喜欢的照片,是他祖父1933年5月1日摄于上海春阳照相馆的《毛衣照》。

  周令飞指着这张《毛衣照》激动地对记者说:“我祖父身上穿的毛衣和毛背心都是我祖母一针一线织的。据我父亲讲,这张照片是我祖母最喜欢的,她说,这是鲁迅所有照片中拍得最潇洒、最帅、最可爱的一张。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媒体是不会发表这张照片的,因为看上去有点‘小资’的情调,不像是个革命‘斗士’的形象。”

  翻开周海婴著的《鲁迅与我七十年》一书,第二页便是这张照片,穿着毛衣和毛背心的鲁迅直视镜头,头发有些长,大约是拍照前他用力地抹了几把头发,使得那又粗又硬的头发蓬松开来,零乱却充满了活力。尤其是他右手夹着香烟、左手叉腰的姿势,显得朝气蓬勃。照片下面的注释是:“这张照片,母亲最喜欢!一九三三年五月一日摄于上海。”

  周令飞解释说:“其实这一天,我祖父一共拍了3张照片,前面两张照片都是穿着外套,或端坐,或侧身坐,均取了上半身。唯有这张脱去外套的照片,因为选取角度好,自下而上,有些仰拍,所以,显得他既挺拔,又年轻。然而,我祖母最喜欢这张照片的原因,是我祖父里面所穿的那件毛背心,便是《两地书》中所写到的‘毛衣半臂’!”

鲁迅考试成绩处于中上等水平

鲁迅手绘插图《活无常》(29厘米×23.8厘米)

1927年6月25日,鲁迅创作于广州,上方“活无常”是鲁迅根据民间赛会中的“活无常”形象创作的,下方两图为鲁迅临摹的作品。

  虽说周令飞是祖母一手带大的,但没听她谈过有关祖父的事情。“我祖母是1968年去世的,那时我才15岁。我小时候,祖母的工作非常忙,再加之可能因为我还小,不太懂事,她认为跟我说了,我也听不懂。”

  记者追问:“您父亲跟您讲过有关鲁迅的故事吗?”周令飞说:“我父亲对我祖父只有当年幼小心灵中的淡淡印象,他们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只有7年。他对我祖父的了解,主要是从我祖母、我祖父的朋友那里得知的。而我父亲也很少跟我讲祖父的事。”

  “对祖父的了解,我跟大家一样,也是通过中小学语文课本。”周令飞坦言。当时,他读了鲁迅的文章之后,也认为鲁迅是一个很凶的人,特别爱发脾气。“当年,我甚至庆幸,多亏他老人家不在了,不然和这么严厉的祖父一起生活,每天都要挨骂……我想,现在之所以好多年轻人当中流传‘一怕文言文,二怕写作文,三怕周树人(鲁迅)’,这跟形象误读有很大关系。所以,我想对现在的青少年说,你们别怕,真实的鲁迅经常会讲笑话,他也并不像你们想象的那么不苟言笑。我祖母曾说,我祖父的笑声,三间屋子外都可以听见。更何况,他的身高才1.61米,不像你们心目中想象的那样高大。可以说,鲁迅不是一个喋喋不休、很难接近的小老头,而是一个有着浪漫情怀的可爱的邻家长者。”

  采访中,周令飞向记者透露了一个小秘密,“我看过祖父的学籍档案,他的考试成绩并不是全班最优秀的,一直处于中上等水平。在北京鲁迅博物馆、上海鲁迅纪念馆收藏的鲁迅学籍档案里可以查到他的考试成绩单”。

鲁迅兴趣爱好广泛且多才多艺

  鲁迅自幼喜欢画画,散文《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写到了他在“三味书屋”读书时,喜欢用一种“荆川纸”摹画旧小说上的绣像,而且积攒了一大本。其弟弟周作人曾回忆说:“鲁迅小时候也随意自画人物,在院子里矮墙上画有尖嘴鸡爪的雷公,荆川纸小册子上也画过《射死八斤》的漫画,这时却真正感到了绘画的兴味,开始来细心影写这些绣像。”

  周令飞说:“祖父的兴趣爱好非常广泛,包括书籍的装帧设计、服装设计以及收藏秦汉瓦当、古代石碑的拓片和西方现代版画等等,他亲自设计的北大校徽沿用至今(1917年蔡元培任北大校长后,委托鲁迅为北大设计校徽,这在1917年8月7日的鲁迅日记中记着‘寄蔡先生信,并所拟大学徽章’),这些都跟他年幼时在私塾里学习中国传统的白描绘画有一定的关系。”

  据鲁迅日记记载,1916年,鲁迅几乎每隔一天就去逛一次北京琉璃厂,购买自己喜欢的收藏品,这一年仅收集拓片就有1011张,用款453.38元(银圆)。相比较,1924年,鲁迅买下北京阜成门内西三条的一套四合院(今阜成门内大街宫门口二条19号鲁迅博物馆)花了800块大洋,他一年收藏拓片的钱,当年在北京就能买下半个普通四合院。

  20世纪二三十年代,鲁迅为自己的著作及刊物亲自设计了许多封面图案,如《呐喊》《萌芽月刊》等。他编印过《十竹斋笺谱》《北平笺谱》等画谱。他还为自己的文章画过插图。1927年6月25日,他创作了一幅《活无常》,收录在他的《朝花夕拾·后记》里。

鲁迅喜欢开玩笑且笑声朗朗


1936年1月,日本漫画家堀尾纯一在内山书店为鲁迅作漫画像一幅。画像背面画家题词为:“以非凡的志气,伟大的心地,贯穿了一代的人物。”

  随着年龄增长、对鲁迅研究的深入,周令飞逐渐发现,其实在生活中,鲁迅是一个喜欢开玩笑、有些调皮甚至有点“任性”的人。

  据鲁迅生前的友人回忆,当年鲁迅住在上海的时候,也会邀请朋友来家里做客。有一次,几个朋友应邀前来,已进家门,而鲁迅从外面回来,一进家门就在从门口到客厅的过道上跳起了华尔兹,三步一旋转地进了客厅,最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惊呆了坐在客厅里等候的朋友们。

  “这样的鲁迅和大家心目中的鲁迅一样吗?我相信是不一样的。”周令飞笑着说。

  接着,周令飞又讲了一个鲁迅在厦门大学教书期间发生的小故事:

  有一天,鲁迅穿着一件破旧的衣服去理发店理发。理发师见他穿着很随便,而且看起来很邋遢,就随随便便地给他理了发。随后,鲁迅从口袋里胡乱抓了一把钱交给理发师,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其实,当时理一次头发只要2块5毛钱,而鲁迅给理发师的那把钱足有七八块。理发师惊愕之余被身边的人告知,来理发的就是厦门大学新来的鲁迅教授。

  一个多月后,鲁迅又来理发了。理发师认出他就是上回多给钱的顾客,因此对他十分客气,很小心地给他理发,还一直征求他的意见,直到鲁迅满意为止。谁知道付钱时,鲁迅也同样掏出一把钱,最后却认认真真地只数了2块5毛钱递给理发师。理发师觉得很奇怪,便问他为什么?鲁迅笑着说:“先生,上回你胡乱地给我理发,我就胡乱地付钱给你。这次你认认真真地给我理发,所以我就认认真真地付钱给你!”

  “的确,我祖父就是这样一个性情中人!在作家萧红的笔下,‘鲁迅先生的笑声是明朗的,是从心里的欢喜。若有人说了什么可笑的话,鲁迅先生笑得连烟卷都拿不住了,常常是笑得咳嗽起来’。他就是一个诙谐善谑、随性的人!”周令飞的八字胡向上一翘、两手一摊说道。

鲁迅热恋时因为相思跟猪打架


1925年3月11日,鲁迅致许广平的信。

  记者问:“周先生,您能讲讲鲁迅与许广平‘两地书’时期的热恋故事吗?”

  周令飞幽默地说:“我又不是当事人,怎么能知道他们之间的恋情呢!”瞬间,他话锋一转说道:“我祖父鲁迅与祖母许广平的恋爱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当年,许广平作为我祖父的学生,从开始的崇拜到后来接近,在携手走过‘女师大风潮’的血雨腥风之后,心贴得更近了。此时,我祖父又受到段祺瑞政府的通缉(1926年‘三一八’惨案后,段祺瑞政府对包括鲁迅在内的“大衍之数”的通缉),于是,他们商量好了,我祖父到厦门教书,我祖母到广州教书。那段时期,他们保持着非常密切的联系,我祖父往往把信刚寄出去,还没等收到我祖母的回信,第二封信又寄了出去……在半年的时间里,他们往来书信达60余封。有学者说,这段时间是鲁迅最浪漫、最柔情的时期,甚至因为相思还跟猪打起架来。当年,鲁迅一个人在相思树下休息(当时,我祖父任教的厦门大学校园里种有相思树。我推想,他可能是在相思树下正在思念我祖母),这时跑来一头猪,不知趣地埋头啃着相思树叶,鲁迅想,相思叶怎么能被猪啃呢!就和猪打起来了。

  “我祖父与祖母的恋爱和当时大多数人的恋爱是很相似的,但是我相信更时尚,因为我祖母当年从广州跑到天津读书,也是为了逃婚。他们对于包办婚姻的痛苦感受有共鸣之处,他们能结合到一起,我觉得是一种必然。”

鲁迅善于独立思考且“论敌”无数朋友也不少


1927年1月2日,鲁迅(左四)在福建厦门南普陀与林语堂(左三)及泱泱社青年合影。 周令飞供图

  当记者谈及鲁迅的批判精神在现实中有何意义时,周令飞说:“我一直认为,鲁迅的批判精神体现在他独立思考的能力上。如果他不能够独立思考,是不可能有批判精神的,独立思考是他具有批判精神的一个先决条件。我们要学习鲁迅的批判精神,首先要学会鲁迅独立思考的能力,还有合理的怀疑。这种批判是理性的批判,而不是非理性的抨击、发泄,更不是为了批评而批评,为了反对而反对。”

  记者提到鲁迅一生“论敌”无数,朋友也不少。“周先生,您是怎么看待鲁迅跟当时的文艺界‘大腕’笔战的?”

  周令飞坦然地说:“我觉得那个年代的笔战,文人之间很少有你死我活的拼斗。鲁迅也曾说过,昨天跟谁‘打笔仗’,第二天我们还在一起吃饭。那个时候,文人的包容心、气度都是不凡的,他们自控能力很强,并坚守着道德底线。”

  关于当时的文人论战,周海婴曾询问过其叔父周建人,他父亲是不是脾气大、爱骂人?周建人回答:“我从来没见你爸爸对旁人发脾气,偶尔相互‘谈不拢’,他就止言不语,不讲下去了。”萧军、萧红、胡风夫人……凡是周海婴能询问到的他父亲生前的好友,都说没见过鲁迅发脾气、责骂人。

  鲁迅对于“骂”的态度,曾这样形象地描述:“即使笔战,就也如别的兵战或拳斗一样,不妨伺隙乘虚,以一击制敌人死命;如果一味鼓噪,已是《三国志演义》式战法;至于骂一句爹娘,扬长而去,还自以为胜利,那简直是‘阿Q’式的战法了。”

  确实,鲁迅也有不少朋友,与鲁迅友谊最为深厚的当属同乡同学的许寿裳,除此之外,如他和郁达夫、曹聚仁、台静农、柔石、萧军和萧红等人的“忘年交”,与内山完造、史沫特莱等人的“跨国谊”,与瞿秋白、冯雪峰、胡风等人的“战友情”等等。

  说到“战友情”,周令飞还讲了一个小故事:

  鲁迅将瞿秋白视为知己,曾抄录“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相赠。

  鲁迅还曾经资助过瞿秋白。那时,瞿秋白刚到上海,身上带的钱花光了,有一段时间就住在鲁迅家里。他生病了,又没有钱去看病。鲁迅想,“我怎么资助他呢?他是一名中共党员,我直接拿钱给他,肯定不要”。于是,鲁迅请瞿秋白编选自己的作品,再帮助他联系出版;瞿秋白潜心阅读鲁迅的作品,编成《鲁迅杂感选集》,并写下精彩的评论。该书出版后的稿费,鲁迅统统交给了瞿秋白。

  瞿秋白在福建长汀牺牲后,鲁迅着手编辑他留下的书稿,还对许广平说:“这(瞿秋白的译文《海上述林》)是一本历来从没有这样精致的书,以此纪念他!”

  “萧军、萧红两位抗日青年从东北来到上海,举目无亲、生活拮据,可以说到了没有隔宿粮的窘境,是我祖父帮助他们渡过了难关。方志敏在临刑前托人将其手稿《可爱的中国》《清贫》等带出监狱,也是通过我祖父转交给党组织的。我祖父是很重感情的人,不忘初心,不忘自己应该做什么,更不忘自己作为一个中国人的责任!”

  正如周令飞所言“还原鲁迅”,实际上是还原一个丰富多彩的鲁迅,而不是单角度的、片面的鲁迅。我们过去讲得比较多的是鲁迅的“战士”形象,希望通过这个展览,让大家了解一个更真实亲切的鲁迅,追随着先生的身影,向着更为光明的未来前行。

  文中所示鲁迅手绘插图《活无常》、鲁迅漫画像、鲁迅致许广平的信、汉代瓦当拓片均为北京鲁迅博物馆藏品。

鲁迅长孙周令飞近照 屈建军 摄

来源:中国档案报

编辑:陈冰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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